捏造证明骗借款 “围猎”熟人合同诈骗乱象调查

本篇文章5430字，读完约14分钟

由于老家在安徽，北京某人才投资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人力投资公司”)总经理赵先生向自称安徽南丰润邦绿色包装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安徽南丰公司”)实际控制人的严文生借款3000万元，用于公司周转。但出乎意料的是，当约定的还款期限到来时，赵先生并没有收到贷款。

事后，赵先生发现严文生当时出具的资产审计报告内容严重失实，与其相关的20家公司在借款时负债累累。经司法审计，账面净资产为-4.5118亿元。赵先生称，严文生于2016年11月被取保候审后，还为中能东道(北京)投资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能东道公司”)出具了虚假收购其安徽南丰实业(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安徽南丰集团”)的协议，旨在向检察院虚假证明其有还款能力，以逃避因合同诈骗被起诉的刑事责任。据《中国证券报》记者调查，上述收购协议的签署时间存在严重差异，收购方母公司中能东道集团公司总裁曹继元也否认了此次收购。

同学们也被严文生“喜欢”。严文生以投资的名义，与北京大学汇丰商学院的几名学生一起注册了这家基金公司。据他的同学张山(化名)说，严文生在该基金成立后不久就将公司账户中的资金用于其他目的。随后，严文生与上述同学成立公司投资房地产，但未经公司其他股东同意，私自将3000万元人民币划入本人控制的北京润邦控股投资有限公司账户。

目前，严文生被北京市人民检察院第一分院以涉嫌“人民投资公司”合同诈骗案起诉。值得注意的是，近年来像严文生这样的合同诈骗案件呈上升趋势，严重扰乱了市场经济秩序，给国家、企业和个体经营者带来了巨大损失。许多法律专家指出，合同诈骗犯罪率高，社会危害性大，犯罪手段隐蔽。实际上，立案有一些困难。

审计欺诈

赵先生说，2014年9月，严文生与他联系，提出借款3000万元用于公司的周转。“他给我的基本情况是安徽南丰公司年产值8亿元。我想所有的人都帮助了我。他还拥有公司的股权抵押。当时我非常信任他。”

根据贷款协议，安徽南丰公司是安徽省包装行业的龙头企业，华东地区最大的强势企业，年产值超过8亿元。贷款期限为一年，自2014年9月11日至2015年9月10日。安徽南丰公司表示，将在贷款期限前一次性还清贷款并支付利息。

严文生还向赵先生提交了公司审计报告。根据巢湖市智通会计师事务所出具的安徽南丰公司审计报告，安徽南丰公司2013年收入为8.23亿元，利润总额为7284.73万元。

根据安徽南丰公司“股东会决议”，公司向“人民投资公司”借款3000万元，两年以上未能偿还本息，公司自愿将公司80%的股权无偿转让给“人民投资公司”。公司公章及公司法定代表人薛(严文生之兄)、股东周玉斌签字在存款处。根据薛的讯问笔录，薛不知道严文生代表安徽南丰公司与“人民投资公司”签订了3000万元的借款协议，委托书也不是他本人签署的。

然而，在贷款到期一年后，严文生没有如期偿还贷款。赵先生说，经过几十次催促，严文生选择了直接关闭。“我派人去了安徽南丰公司的办公楼，发现公司已经撤离，相关责任人都逃走了。”

值得注意的是，据中国行政信息公开网报道，严文生已被安徽、江苏、北京等地法院列为不诚实行为的执行者。第一个案件是在2014年10月14日提起的，就在一个月前，严文生向人民投资公司借钱。天空调查显示，安徽南丰公司的股权在签订借款协议前已被江苏省丹阳市人民法院和合肥市中级人民法院多次冻结。

令赵先生吃惊的是，贷款协议中宣传的安徽南丰公司的年产量并不属实。根据警方委托北京中寿会计师事务所(以下简称“中寿会计师事务所”)出具的审计报告，安徽南丰公司2013年收入为1.48亿元，利润总额为-4325.24万元。“在审计过程中，发现安徽南丰公司巢湖市智通会计师事务所出具的《2013年度审计报告》存在严重失真，完全不能反映公司的真实财务状况。”

根据借款合同，2016年9月11日，如果安徽南丰公司不能偿还贷款，则应将公司80%的股权转让给“人民投资公司”。然而，根据国家工商行政管理局网站上的公开信息，截至2016年7月18日，安徽南丰公司已执行案件59起，总金额10.16亿元。“如果投资公司接受安徽南丰公司80%的股权作为贷款补偿，将偿还其超过8亿元的债务。”赵先生说。

赵先生称，严文生在得知安徽南丰公司的全部股权被法院多次冻结，公司有巨额债务无法清偿时，仍以公司80%的股权作为担保。他用虚构的事实骗取了3000万元，构成合同诈骗罪。

2016年1月25日，北京市公安局海淀分局立案调查安徽南丰公司与严文生合同诈骗案。同年10月13日，严文生被刑事拘留。

涉嫌侵犯股东利益

许多受访者反映，严文生经常以与他人合作设立公司的名义，骗取其他股东的投资资金。

据2010年就读于北京大学汇丰商学院的严文生同学张山介绍，严文生在第一堂课上介绍自己是巢湖市工商联主席、安徽南丰集团董事长，并以高票当选为班长。“严文生是个很有感染力的演说家。我们真的信任他。”

“他的日常工作是组织其他股东成立公司。他会多赚一点钱，成为公司的董事长，作为一个相对大的股东来控制财务。当公司被控制时，它开始转移资金，其他股东根本看不到银行的资金流动和收入。”张山总结道。

张山表示，2011年1月，北京大学汇丰商学院严文生、张山等8名学生投资1000万元在天津滨海新区注册成立了尚辉华邦(天津)股权投资基金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尚辉华邦”)。其中，严文生占20%，张山占15%，其他六位股东分别占10%至15%。公司成立后，严文生安排其亲属张文担任出纳，严文生的妻子徐瑞梅也担任会计。

“2011年5月，出纳张文告诉我，公司账户里没有钱。严文生说，一个朋友两个月前向他借了800万元，忘记告诉其他股东，并承诺在一周内收回基金。”张山表示，尽管发生了这一事件，但当时很多股东仍然对严文生有信心。

张山指出，2011年7月，尚辉华邦股东在调查辽宁省辽中县房地产开发项目后，发起成立了规模为7000万元的北京于风友联投资中心(有限合伙)，并建立了认购制度。然而，实际到位的资金是3000万元。于风友联执行合伙人尚辉华邦承诺出资600万元，严文生亲自承诺出资1000万元。两个基金都没有到位。"严文生表示，3000万元的投资已经足够了."

此外，在经营过程中，张山发现严文生未经公司其他股东同意私自使用公司资金。根据于风友联的银行流程，在基金收到5位投资者的3000万元投资后的几天，资金分批转入严文生实际控制的北京润邦投资控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北京润邦”)的账户。

据天研查，北京润邦成立于2009年，严文生于2012年8月至2013年担任公司法定代表人，并担任董事长。上述资金转移发生在严文生履行职责期间。

“2012年初，尚辉华邦的股东和于风友联的合伙人都相信严文生。直到2012年底，仍没有关于4，000万元被骗的声明，于风友联的合伙人开始向严文生索要该声明。当他遇到他时，他表面上答应得很好，然后拖着走了。”张山说道。

但在张山这样的投资者面前，警方真的很难立案。张山说，因为股东不能掌握公司的财务状况，他们不能提起刑事诉讼。“谁在提起民事诉讼时声称要提供证据，你准备在哪里提供证据？公安机关认为这是投资失败。”

收购欺诈

在第一次被拘留后，严文生被取保候审期间，为了证明他有能力偿还骗钱，他说他将转让两个项目:汽车和房地产。但《中国证券报》记者调查发现，严文生随后对三家汽车销售公司的转让严重失实，转让标的经司法审计后处于资不抵债状态。

赵先生说，在严文生被拘留期间，他通过手机收到了严文生通过中介发来的一份“所谓的还款计划”，称公司正在全力还款，因为资金是放在项目上的，将在2016年12月底之前偿还三次。“一旦我签署了这个所谓的‘还款计划’，合同诈骗的刑事案件就变成了民事纠纷案件。仅仅通过诱导诈骗受害人签署“还款计划”，职业诈骗犯罪嫌疑人严文生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不少于100起刑事诈骗案件化解为民事合同纠纷，从而迫使所有被骗受害人无期限地陷入民事诉讼和追债之中。”

浙江高庭律师事务所合伙人王智慧律师对《中国证券报》表示，是否同意还款计划并不否认严文生涉嫌合同欺诈，但将作为量刑时的一个考虑因素。

严文生被保释前的审讯记录显示，他声称拥有约1.5亿元的资产，并将通过转让汽车和房地产项目来偿还赵先生的钱。

值得注意的是，严文生在刑事拘留前夕偿还了部分基金。根据《中国证券报》记者获得的公告，2016年9月9日，严文生通过中能东道公司账户向赵先生的“人力投资公司”汇出300万元人民币。

赵先生称，严文生谎称还款来源于中能东道公司收购其控制的安徽南丰集团公司的三家汽车销售公司。据《中国证券报》记者获得的一份收购协议显示，南丰集团将其关联公司的资产转让给中能东道公司，是因为它盘活了投资项目的运营资产以及关联公司的宝贵权益和债权。标的资产具体包括南丰集团旗下的三家汽车销售公司、安徽南丰公司的印刷场地经营权和用户资源、沈阳南丰润邦房地产有限公司的股权和债权..上述项目的经营权和客户资源暂定价为9100万元。值得注意的是，收购协议于2016年8月30日签署。

赵先生说，这份收购协议是对自己的虚假收购，是在严文生被保释后编造的。就此，代表中能东道公司签署收购协议的中能东道集团法律部部长梁潇在2018年1月公安机关的询问记录中确认，收购协议发生在2016年11月严文生被保释期间。

根据中寿会计师事务所出具的审计报告，截至2014年10月31日，巢湖市南丰汽车销售服务有限公司、巢湖市瓯亚汽车开发销售技术服务有限公司、巢湖市南丰润邦汽车销售服务有限公司等三家汽车销售服务公司的净资产均为负值，且均处于资不抵债状态。

“严文生不仅是中能东道集团董事局副主席、中能东道公司总裁，还是安徽南丰集团旗下一系列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因此，中能东道公司收购安徽南丰集团旗下三家汽车销售公司来偿还贷款，实际上是收购自己。”赵先生称，严文生试图通过虚假收购证明其资产具有市场价值，从而向警方和检察机关证明其有偿还能力。

《中国证券报》记者致电中能东道公司的母公司中能东道集团总裁曹继元。曹济源否认该集团计划收购安徽南丰集团旗下的三家汽车销售公司。“严文生去年离开了。如果是收购，必须在集团层面进行。董事会批准，(收购)没有报告，集团也不知道。”

欺诈混乱需要纠正

值得注意的是，近年来像严文生这样的合同诈骗案件呈上升趋势，严重扰乱了市场经济秩序，给国家、企业和个体经营者带来了巨大损失，成为影响经济发展的重要因素之一。

通过搜索，自2014年以来，中国每年约有25，000份与合同欺诈相关的文件，这些案件已在全国各地立案。其中，刑事案件约占合同欺诈的三分之二。金城通达资深合伙人王新军律师指出，合同诈骗犯罪率高，社会危害性极大；犯罪主体趋于有组织化，团伙犯罪突出；涉及的领域不断扩大，侵权客体的特征突出；犯罪手段具有隐蔽性、智能性和多样性；有许多罪犯回到了原来的工作岗位；跨区域犯罪和其他特征是显著的。

此外，目前的合同诈骗犯罪正在向“高端”发展，特别是在投资和融资领域，包括针对普通人的庞氏骗局和针对高净值个人的投资诈骗。

浙江高庭律师事务所合伙人王智慧律师在接受《中国证券报》采访时表示，欺诈嫌疑人经常将自己包装成“高层”成功人士——拥有自己的企业和“先进事迹”，有些人还参加各种总裁班、高级研讨班等。，以此为平台结交更多朋友，然后推出“好项目”来吸引投资或融资。在这个过程中，“一夫多妻”和挪用资金是常见的手段。

值得注意的是，即使人们举报欺诈，一般也很难在短时间内立案。“这是因为它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而且很容易与普通的民事合同相混淆。经济领域的犯罪调查部门人手不足。”来自律师事务所的乔律师表示，以北京市朝阳区为例，朝阳区公安局经济调查科每天都会接到数百人举报，但真正进入案件调查的人很少，大多数举报人在登记后就消失在大海中。最终，随着诈骗金额的积累，受害者人数增加，导致严重后果，社会关注度提高，案件得到调查。

乔菲律师指出，治理合同诈骗的关键在于如何在接到群众举报后，尽快做出准确定性和及时处理，并在诈骗数额巨大、受害人数众多之前及时制止。“这需要多部门的联系。公安机关，特别是派出所，接到举报后，不能简单地以受害者属于经济调查管辖范围为由，直接将受害者推到经济调查；或者以这是民事纠纷为由直接将它提交法院。接到报告后，应当进行初步调查核实。涉嫌欺诈的，应当直接移送经济侦查。不属于欺诈的，应当书面通知法院起诉和解。工商和税务部门定期对各市场主体进行普查，而不是抽查，并及时向公众报告问题，以便公众了解各市场主体的信息。”

王智慧律师说，合同诈骗罪的构成必须是犯罪嫌疑人非法占有的主观故意，罪与非罪的界限相对模糊。实践中，公安机关违规介入民事纠纷的案件时有发生，导致了公安机关处理合同诈骗案件的巨大争议，公安部出台了禁止公安机关介入民事纠纷的文件。

“然而，这不是解决因噎废食的办法。实现惩罚(物)与人(物)的分离将有助于解决这一问题，即行为人的犯罪不会导致与对方签订的合同无效，合同的效力仍应根据《合同法》第52条确定。受害人有权依法自愿解除合同。”王智慧律师认为，此举可以避免公安机关为逃避合同责任而立案侦查，将刑事责任与相关民事主体的利益相分离，符合法律和法理，也有助于解决当前面临的实际问题。